旧房子里住的是老辈,新房子里住的是小辈。老辈老成了爷爷奶奶,走出屋来瞅着椽头瓦角、门当户对发笑,一笑,满脸的纹络里抖落了不少的故事。小辈是儿子媳妇孙子孙女,进出屋的脚步都是匆匆忙忙的,孙子孙女忙016着要当爸爸妈妈,爸爸妈妈忙着要当爷爷奶奶。有一天,他们真成了爷爷奶奶,新房子也就成了旧房子,这房子没有椽头瓦角,没有门当户对,他们还会笑么?笑纹里还会抖落故事么?
旧房子破就破了,漏就漏了,塌就塌了,没有人再去修它,补它,建它,建也是建新的,建成了外围的新房子。惟有一座房子塌了建,建了塌,塌了又建起了。这房子到底几起几落了?纹络满脸的那些个老人没有一位能说清楚的。这是庙。庙也是旧房子,不是一家一户的旧房子,是家家户户的旧房子。住在一家一户旧房子里的人,都要来朝拜这家家户户旧房子的人。人,是泥塑的,上了彩的,人们说是神,都来烧香磕头。烟火常在这旧房子里缭绕。缭绕了不知多少个年头,旧房子漏了塌了,神像也被砸了碎了。一家一户的人都来了,有钱的出钱,有力的出力,庙又建起来了,起得还是老样式,有椽头也有瓦角,有门当也有户对。当然,也塑了像,上了彩。像成了,人们对着像想原来的像,有人说像;有人说不像。说像的,烧香磕头;说不像的,也烧香磕头。老人烧香磕头,新人也烧香磕头,活像是旧房子、新房子都来朝拜这新建的旧房子。